2010年7月28日星期三

我看《八十後運動》(書評)

林匡正寫的這部《八十後運動》,算是對「八十後運動」出現後,第一部資料搜集較為詳盡的相關著作。舉凡相關人物及事件的資料,都一拼俱全。而作者作為「八十後」更不避嫌,以「第一身」作「夫子自道」式的論述,為「八十後運動」的意義與前景,賦予一套解釋。明顯地,林匡正沒有把這部作品視為學術著作。一來,全書並無半個註釋。二來,書末亦沒有附上相關文獻目錄給讀者參考或進一步閱讀。所以,筆者以下對這書的批評,也許根本就是「不對應」。首先,全書由定義「八十後」的概念起,途中羅列相關事件發生經過與意義,訪問多位具代表性的「八十後」人物,到最後回應呂大樂四代香港人》裡對香港「第四代」的論述,都給人一種有既定立場的「主觀」感覺,把對「八十後」正負面的討論與描述,作了明顯選擇性的傾斜。讓人覺得他在替「八十後」的行為及表現辯護或美化。其次,林匡正的切入點,也欠缺廣角、宏觀,沒有從世界性年輕人的趨勢,作些補充。亦沒有清晰交代一般「早期成人」(Early Adulthood)的基本特性。令人誤解現今香港所謂的「八十後運動」,是原創、特有或獨一無二的。其三,對「八十後運動」興起的社會物質條件及參與者的家庭及經濟支援,討論不足。祇單方面強調當中的「精神」、「意義」,漠視所有社會運動的辯證特性,精神條件與物質條件乃環環互扣、相輔相承。其四,末章討論呂大樂的《四代香港人》時,沒有準確捉住呂大樂社會學式思維進路,致令「牛頭不答馬嘴」,似有借題發揮與胡亂「防守」之嫌。最後,作者隱晦地貫穿全書的「『八十後』(土生土長、以香港為家、有學識、有理想、有眼界),是香港未來『真正的主人』」的潛藏立場,也是令人討厭及生氣的。試問依照林匡正的思路去想,像筆者這種「非八十後」、唸過大學、對香港政治及社會有認識及看法,於香港辛勤工作及生活,連雙親在內於香港已經活了十幾代的人,又算是甚麼呢?而「五十後」、「六十後」、「七十後」和「九十後」於香港各個議題上,難道又不會有自己的看法與立場,要「八十後」代言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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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古希臘的《東遊記》到中國明代的《封神榜》(更新版)

東西方民間傳說、觀念的交流,本來就很平常。就以較多人熟悉的《聖經》為例,〈舊約〉在最初出現時,本就無地獄與復活等觀念,要到〈新約〉的形成時間,希伯來文化受了近東幾個民族的對立、來生、轉世與及復活等觀念所影響,「復活」的觀念才在新的基督教文化中漸次取得正統的位置。然而,民族與民族之間,觀念與觀念的轉移與變化,卻不是一件容易說得清的事。幾年前,筆者看電視劇《封神榜》時1,就忽發奇想,覺得當中神仙間的相互鬥法情節,似有可能受到了西方古希臘的《奧德塞東遊記》(Odyssey) 〔或其典型神話故事〕的影響。《奧德塞東遊記》的故事,源自古希臘神話,背景定在荷馬史詩中所描述的「特洛伊戰爭」之後。故事中的主角奧德塞在希臘大軍「木馬屠城」大勝以後,因藐視諸神而受咀咒,十五年不得回國。而諸神間的不和與角力,亦於此段時間出現。《》故事中,奧林匹克山的諸神固然是混帳,但諸神之首的天帝/雷神宙斯卻從沒有正式出現,更惶論諸神要靠他來主持公道和排難解紛了。故事以女神間的角力為主,並加入妖物、怪獸穿插其中。而看《封神榜》的結構,天庭與天帝隱而不見,自是顯而易見,以女神(女媧)為起點及主要線索,也是事實。況且,以神仙間角力的題目,在中國典型小說裡,除了《西遊記》外,似亦不成主流。(中國民間小說,仙凡對立、和解是有的,神魔對立、和解都是有的,但主調說神仙間的對立與角力,卻不多見。況且,做「壞事」如申宮豹等,最後也封神,似亦不合中國傳統的習慣。另外,神仙形相方面,《封神榜》的其中一幕說雷震子吃了兩枚仙杏,長出一對肉翅,就更令人想起古希臘神話中的「半人神」角色造型。) 而翻查《封神榜》的作者許仲琳(或陳仲琳) 的資料,除了知道《》一書,是在明代萬曆前後成書外,其它東西一切欠奉。這一來令筆者想起明中葉後,利瑪竇與中國知識份子交往甚密,曾有系統地引入西方的諸種學問。(利瑪竇於萬曆十年來華。)而西洋文學、古代神話2,於此時期被引入,亦絕不出奇。二來,多年前筆者唸書時,就已聽過有人懷疑《封神榜》,實際上是《西遊記》作者吳承恩,在成名後想化名避禍,令人以為他發瘋的作品。(筆者查證他們二人的生存年代,應屬差不多輩份。而《西遊記》與《封神榜》內的若干人物,亦有共通處。) 當然,上述也祇是猜想。一般人認定《封神榜》的背景在影射明代嘉靖帝以後的宮庭政治,並認定故事中的人文立場源自中國本土。(此即「人而神」的「封神」傳說。) 然而,自漢代起,東西文化交流頻繁,亦雖說歷來神話故事多有共通的特性,但筆者上述所說的巧合,似乎仍值得細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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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:當年香港的亞洲電視,正播放由馬景濤范冰冰主演的台劇《封神榜》。原文可參閱本部分的〈舊有雜談〉。
2:據陳雲於《香港大靈異》(初版)書中所說,《封神榜》中觸及哪咜的部分,從名字、造型到故事結構,都源自古代波斯的神話,足見東西文化的互相滲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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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7月4日星期日

我看「智能手機」新世代

這邊廂,正跟朋友在網上討論「文化霸權」問題之際;另一邊廂,竟又在facebook看到別的一些朋友在討論時下香港文化的文章。看來香港像筆者這類對文化有興趣的人也不少,而網絡上的交流,亦已成為大眾生活的一部分。剛巧陪年青朋友到旺角買「智能手機」,就引發起筆者對相關現象點點的思索。

年青朋友告訴我,「智能手機」已經是他生活的主要部分,普通電話功能不用說,用它上網也早已成為習慣,遊戲功能是預期之內,但這還要加上辦公室軟件,影音資訊娛樂中心,全球衛星定位導航系統,與即時社交互動分享之本事。由此可以預期,未來世界訊息的交流習慣,將與現時的有重大分別。年青朋友繼續沾沾自喜,向筆者娓娓道來「智能手機」帶給他生活上的方便,筆者聽後祇覺當中好像有甚麼不妥。

誠然,科技帶來生活上的方便,而且全球資訊互動模式與三網合一的趨勢,都不可能逆轉,但身處其中,依筆者看,卻不能算是幸福,且以幾點去說。其一,追逐科技永無止境,而世界的資訊亦無窮無盡。先勿論「智能手機」是否真的能帶給我們生活便利,但其「綑綁式」銷售與聯營方法,已先從人們的口袋裡奪取了一筆又一筆的錢,大部分「窮忙族」祇是「久而不聞其臭」而自嗚得意而矣。

其二,就算從生活上看,網上資訊娛樂的流量就算怎樣增加也好,每個人每天亦不過二十四小時,花多了時間在「智能手機」身上,意味花在其它地方的時間必然減少,這對生活整全性的負面影響不用多說,而資訊「量變」與「質變」之間,亦不易弄得清楚。

其三,既然「智能手機」可以隨時隨地在收發訊息及工作,也即時說所有人工作的時間,在技術上可以無限延長,間接粉碎了「工作時工作」的堡壘。

其四,根據正常心理,資訊一多,最大可能的反應,就是「速略式瀏覽」,或是「花在選擇資訊的時間多,花在咀嚼資訊的時間少」,久而久之,這對培養深刻思維沒有幫助之餘,更可能有害。

其五,是關於社交資訊即時及互動的問題。從表面上看,愈多人參與一個討論,或同一時間與多人作互動交流,似會提昇一個人作決定的質素,但事實其實是剛剛相反。要知要同時消化及接受各方不同的意見,根本就極其困難,更何況要在一個瞬息萬變的年代?結果社會上其實是增多了「猶疑不決」(indecisive),而減少了「決斷」(decision) 。

其六,幾年前心理學已有研究指出,這時代的「網癮」或「資訊焦慮」(information anxiety)已開始不受控制,但以前還可以勸人走出戶外來擺脫下「枷鎖」,然而,現在「智能手機」的出現,卻已經把戶內戶外、辦公室與家居、工作與娛樂等之間的界線打破,將令「網癮」及「資訊焦慮」的情況進一步惡化……。

其實說了這麼多,筆者亦不外想提出一個論點,就是「工具」原初的設計,其實是用來方便人的。但當人過份依賴工具,又或者當「工具」嘗試反過來干擾人的生活時,人就應該有所警剔。以我自己到目前的做法是:儘量把「工作」與「私人生活」的時間分開,旅遊時不接電話或上網,讓自己儘量擁有較多「『私人』的自由時間」,免得被「智能手機」挾持,謹此與大家分享。

(原文刊於2010年7月4日 《星島日報》「來論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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