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8月25日星期五

筆者身為教育工作者,久不久都會聽到家長對其子女前途的憂慮。擔心子女學業成績追不上,擔心子女將來入不了心儀的名牌大學學系,又或者是畢業後找不到有前景的工作等。 


為人父母者有這些憂慮,當然有一定的理由。然而,世界變幻莫測,很多事多想無益,筆者覺得讓高中以上的年輕人自己去面對這些問題,始終比較恰當。這一來,從心智發展水平來說,十四、五歲的青少年跟成年人比較,其實相距已不遠。二來,年輕人正處於反叛階段,對外來壓力會比較敏感,你的關心於他們看來,可能是干涉。三來,世界在變,很多未來他們從事的工種及隨之而來的相關知識/技能要求,根本在目前一刻仍未落實。倘以現時的框架去勉強思維,可能祗會是徒勞無功。四來,也是最重要的,就是每個人的人生該怎樣走,始終應該由當事人去決定。父母要做的,不外乎在於提醒與支援。那麼,小學乃至初中學生的家長,又該怎樣為其子女的學業成績作適切預期呢?下面提供一些線索。 


一般父母對於自己子女的資質,由於是願望寄托及資源投放所在的原因,往往會出現頗大程度的偏差。這再加上「後天教育無敵論」橫行,很多父母便以為「肯花多點錢給子女去上上堂、補補習」,學些捉題、答題技巧,甚麼也可以追回來。對於以上說法,筆者當然不能完全否定。然而,任何附加形式的增補式學習,都祗能移走一些「本來可以移走的障礙」,對於資質卻是無助的。更何況,擁有同樣想法的父母,又怎可能得你一個?於是最後結果當然是打個和,大家重新開始。於此,筆者高度推介為人父母者,要先審視自身家族內的資質概況,即如父系母系雙方,包括父母親自已讀書時的表現與成就,再考慮族內一眾親戚的學業成績,然後對子女的可能成績作一個合理的綜合預期,避免失望。 


當然,學業成績並不等如一切。於現世代裡,基本語文溝通及科技應用能力,於長線發展,實不能或缺。而培養子女的「抗逆能力」,就著他們個殊性發展他們個別的志趣與潛能,在複雜多變的世代中,應該才是關鍵所在。  (原刊於2023-5-30 明報 教大GPS)


家長可以為子女做些甚麼?

期望自己子女能擁有較自己更好(或至少不比自己差)的社經位置與成就,是人之常情。但以現時香港(甚至整個世界)來說,卻知易行難。要知大量統計數字均已經指出,高速向上流動的社會發展階段已成過去。跨代社會流動呈現呆滯,甚至下滑。學歷通漲、知識折舊等問題,愈來愈嚴峻。想子女向上游,或做個舊時所謂的精英,愈來愈困難。然而,大家祗要看闊一些,換一換看事物的框架和角度,便不用太擔心了。正如很多文章均指出,社會的變遷速度,異乎想像,很多未來工種,在目前一刻,根本還未出現。相反,現時很多令人羡慕的専業,卻非常有機會於短期內被「人工智能」所取代。況且,新時代人類的價值觀及思考模式,跟上一代人的想法,也有很大的距離。到時,社會是否仍然舊世界的標準去界定一個人的位置,根本沒有人能説得準。所以,筆者斗膽建議為人父母者,與其花精神擔心這些,倒不如把力氣花在培養子女的各樣「社會通用基本技能」(即:語文及科技等)上。然而,除了這些,為人父母還可以為子女做些甚麼呢? 

「成功靠父幹」基本上不是謊言。我們細心觀察的話,其實不難發現,很多「成功人士」背後,都有一段段「父母在背後默默耕耘」的故事。資源投放,祇是基本。父母的「真人示範」(身教),也是其次。卻原來,父母親的眼界、視野,才是最玄虛和微妙的關鍵。筆者可以這樣說,子女在完全成長之前,或多或少是「透過父母親的眼睛看世界的」。換句話說,就是「你的眼界和世界視野有幾闊、有幾精準,你子女未來的眼界和世界視野,就有幾闊和幾精準!」我們當然可以超越我們的父母很多,但個人成長後對之所需付出的代價與效能,較之一早有父母在這方面也鋪了路的比較,實在不可同日而語。 

作為教育工作者,筆者無意在此低貶以「舊世界模式及價值」生存的家長。但卻想指出「元宇宙」所代表的新世界模式與價值正來勢洶洶,與其執著引導子女一些舊有成功標準,不如打開胸襟多看看世界的變化,為子女進入新時代做一個「領航員」。 (原刊於 2023-3-7 明報 教大GPS)

 

2021年12月23日星期四

快樂的追尋

過去十年,筆者先後在大學裡講授「生共死」、「故事人生」及「工作、消閒與人生意義」等 生命教育一類的通識課程,今年則接手「快樂的追尋」一科。究竟怎樣才能讓同學尋找到自己快樂的人生呢? 

快樂,從來都在很容易與很困難之間。還記得兒子在三歲左右,有一回在街頭對我說:「爸爸,為甚麼街上的哥哥、姐姐,個個都好像很不開心似的呢?」也不記得當時是怎樣回應他了。但卻知道,祇要有充分的愛,小孩子本質上大抵都是傾向愉悅的。雖有用不完的精力,有問不完的問題,有玩不完的遊戲,有數不完的學習,有無止境的挫折,但整天也總是笑嘻嘻的。祇是當人慢慢長大,漸懂世情,在遇上了各式學業及社會挑戰後,笑容才不見了,反而要去追尋與生俱來的快樂! 

課程由定義快樂入手,先檢視一般人心目中的快樂究竟是甚麼?這裡會借用幾種心理學理論及社會研究的成果,也會運用東西方多位前賢大哲對這方面的說法,即如:心理學家怎樣研究快樂、社會研究怎樣說、佛教怎樣拆解快樂等,去給同學作參考。然後,是讓同學分享自己的看法。 

之後,是透過近廿年於西方幾套大熱的性格類型理論,包括:五大性格特質、九型人格等,去給同學玩些「自我認識」的遊戲,讓同學「從森林去看見樹木」、「從類型去發現自己」。換句話說,就是讓同學從性格類型的角度去再次發現自己的「強弱機危」,繼而思考怎樣才能「揚長護短」,去發掘自己的天賦,承認與面對自己的內在需要與恐懼,好好規劃自己未來的人生與事業。 

計劃中,會邀請一位曾在「學苑」修讀的長者,去分享他退休後的慢活養生之道;一位曾任職社企高層的背包旅行作家,分享他的獨特人生追求;一位於四十歲左右就退休的投資生意人,分享他的金錢觀;一位舊同事兼玩具收藏家,分享他的玩樂眼界;一位幾乎全盲的學者,分享他的尋找知識之路;和一位曾經艱苦經營的爬蟲店東主,分享他與動物之間的有趣故事! 

最後,會談談快樂與家庭、伴侶、人際與工作之間的關係。也會分享筆者自己人生的視野及對快樂的看法。期待同學能一同思考、一同學習。熱切期待此科! (原載於 2021年12月21日 明報 副刊)

2021年7月10日星期六

在「新常態」下的教學實踐與探索

經歷兩年多的世情變化,香港終於發展出一種「新常態」。政府的防疫策略已落實,除了個人衛生及社交距離外,於教學範疇內,最明顯的影響,莫如鼓勵使用「網上教學」。而於此段期間,筆者剛巧作了不少新嚐試,亦收到了不少的正面回響,所以決定把經驗分享出來。  

筆者任教的大學,對於網上教學的施行,即如:網課的類型、各自在課堂施行中所佔的比例、學生網課的出席要求、參與方法乃至功課安排等,都有頗清晰的指引。然而,在此框架以外,不同教師則可以就各自的實際情況,有不同的選擇。

經過不斷的摸索,筆者現時典型的網課授課安排如下。一於上課一週前,透過網絡教學系統,通知下一堂的上課流程。包括:該節現場的網絡上下課預計時間;那一堂的思考及討論題目;會玩哪些玩戲;哪些同學須作甚麼準備等。二自己錄製定一些 關於該堂教學內容 的錄像,或包含聲音旁述的「投影片」,再加一些在網絡上 可尋找到的 相關資源(註明:不同重要程度) ,讓學生於上課前自行觀看,以節省網課的單向授課時間。三) 設計一些於網課時,可即時讓學生互動參與的玩遊或活動環節。四以簡單問答形式,代替例行點名,加強學生參與。五) 視乎進度,邀請不同嘉賓作長短不同的「現場分享」,增加網課的「可觀性」及「多元性」。六遊戲、活動或嘉賓分享後,專設「現場分組討論」,強化學習成果。七成立學科社交群組,全天候式分享即時或相關學科的資料,鼓勵學生參與,令學習變成生活習慣。

以上跟現場實體課的最大分別,就是學生可針對個人志趣、需要和生活規律,進行一個較「精準」的學習進程。減少部分對個別學生而言,是「無效」的學習時間。舉一個例,某同學對該科某課題中,已熟悉的部分,可自行繞過至下一環節。對於有興趣的相關課題,則可自行瀏覽附上的資料。遇上不明白時,才向教師查詢。也由於不涉及交通成本,網課的嘉賓分享時間,亦有較高的彈性,長短不拘。

筆者雖於大學任教,但相信以上原則在中學應該也適用,在此拋磚引玉。(於 2021-7-10 信報〈教研陣地〉)

2021年4月3日星期六

從怠惓社會到怠惓學習


「怠惓社會」的觀念是在十年前,由德籍韓裔哲學家韓炳哲所提出的。剛巧早前有兩位日本紅星相繼自殺,於是近期又被多番引用出來。說坦白,其實「怠惓」又豈止於解釋上述的兩個悲劇呢?「怠惓」現象於十多年前,便已經在香港的大學裡出現。除了追逐成績外,時下很多大學生對於「學習」,早已失掉興趣。而這情況,在愈高年級,就愈嚴重。

 

本來,大學生涯,正是人生追尋知識的黃金時期。以住的大學生,在接連的激烈競爭過後,入到大學,都會花幾年時間,沉醉於各自的興趣及知識領域裡。即如:自己去圖書館找書,聽名家講座,籌組讀書會,成立不同的學會等。然而,自十多年前起,大學生再無這種情懷與自覺。失掉往昔被賦予的光環,固然是其中原因之一。感受不到畢業後的美滿前景,亦可解釋一、二。但依筆者看,當中的怠惓因素,才是最值得大家關注的。

 

究竟發生甚麼事呢?從小到大,無止境的比較、評核、考試,畢竟令人疲憊。未夠一歲,就去遊玩小組。為人父母的,看到別的小朋友會行會走,自然就要急起直「追」。讀兩歲班,父母眼見其他同學個個口齒伶俐,亦很自然會想「同步」。三歲唸幼兒班,開始用筆寫字。寫得東歪西倒的,父母會「執」正下。跟著就是幼稚園的中英運算,然後準備「考」心儀的小學。

 

升上小學,是另一光景。自己處理自己問題,做永遠做不完的功課,是最低要求。明明大家都關心成績與名次,卻偏偏卻說成是「求學不是求分數」,並要求你保持一份「對知識的好奇」。

 

幸運地升上心儀的中學,又是另一種由校園所孕育出的「學習文化」較量。文武雙全,樣樣皆能,固然好。但最好是有強項能贏得學界及外面的比賽。能衝出亞洲的,就更理想。更惶論,那些入不了自己心儀中學的同學的「迷離」遭遇了。

 

太多的資訊,也太多的「業績」較量。

 

在十多年前,筆者看當時的大學畢業生的履歷,已嘆為觀止。個個有幾十張本科以外,不同領域的證書,又早拿過數不盡的獎項。社會仍要他們在大學時期保持學習的「初心」嗎?是否有些殘忍?(原刊於2021-4-2 信報   教育版   教研天地)

 

 

2021年2月8日星期一

回應 明報 馬仲儀 〈吃子文化下的香港〉

看《明報》馬仲儀〈吃子文化下的香港〉一文,嚇出一身冷汗。我弄不清是她知識水平太高,讓我看不明白。是她愛護年輕人之心太重,讓她失了位。還是她別有用心,欲借意挑起另一波風雲。本來,就某大學懲處學生領袖一事,她提出看法,認為是懲罰「太重」、「不合比例」、「欠缺大學應有的風範」,又或者質疑罰則的基礎等便可。但文章卻偏偏嘩眾取地提出「吃子文化」及借意「侮辱」記者。(先不論,她質疑所提及的記者應採訪的方向是否正確,但她蔑視該記者的「專業判斷」及採訪的努力,卻甚明顯。)再說回「吃子文化」。就算她所提及的大學所施予懲罰太重,這又如何能跟「吃子文化」扯上關係呢?然而,她筆下卻竟然說「我弄不清勒令學生領袖休學一個學期,甚至禁用學校設施半年,是為了教導他們、是報復式懲罰,還是威嚇所有有意參與學運的學生呢?」意圖轉移視線,觸碰年輕人的神經。首先,以施罰者的角度而言,把懲罰加諸「犯規」的人身上,並借此對其他人予以「警示」,有甚麼值得討論?其次,藉「妖魔化」作者心目中的「對手」去推銷自己的觀點,方法並不見得高明。最後,是近年以此類似手法「溺縱」年輕人之歪風漸成,確令筆者憂慮。其實,簡簡單單的把道理說清楚,真的這樣困難嗎?  

 

 

 

 


不妨讓教師先打好「思考教育」的基礎

 


小學教師被教育局「永久釘牌」,令教師專業界別內無不嘩然!事件讓人深感「思想教育」的重要性之餘,亦令筆者覺得此事須從教師專業界別內做起。一來,避免「悲劇」再次出現。二來,「教育」也真該是時候回歸「教育」了。恰巧筆者舊同學傳來問候,不禁憶起大學時代老師的教誨。於是,決定借此處談談「思想教育」推行前所必須有的「思考訓練」,來個拋磚引玉。

筆記唸大學的年代,有一門課叫「思考方法舆語理分析」。前半截,教導學生思考的規矩、尺度。簡單而言,就是要思考的話,就要合乎思考的規範。不能糊裡糊塗,東拉西扯,亂七八糟的。當中內容包括:應用邏輯概念、科學方法和謬誤分析等。培訓的主要目的,是讓學生掌握思考的方法、規律和原則,避免日常生活中進行錯誤的思考運算、推演及判斷。教導學生,從推論、推理、涵蘊、吊詭、兩難、必要條件、充分條件、可能性、矛盾性、技術上可能、原則上可能、概然性、必然性、偶然性、循環論證,到乞題等概念。從歸納法、觀察法、試誤法,教到實驗法。再闡述不一致、不相干、不充分、不當預設等思考謬誤。 

而後半截,則教導學員若要說話,就要表達得精準清晰。而接收別人話語時,則要濾走無謂的干擾及雜音。內容包括:語言特性的掌握,字詞及語句的意義和使用,與及下定義等問題。教導同學認識,從語法結構、心理狀態、語言層次,到語言預設等問題。知道甚麼叫:闕義、歧義、含混、著色、實化及癖義。繼而判定句子具有那一種的意義。 

至於,對資訊真假判斷的能力培養。其實,新聞傳播學中,向來都有一個對「資訊審查」的習慣。那就是對任何「存疑」的資訊均需加以「有兩個(或以上)互不接通源頭」的核實,方可以採納。而遇上特殊或新鮮課題,又打算作論述時,以筆者自己為例,也喜歡 就該課題比較 不同定位、立場 的説法,並儘量向不同前辈請教後,才下筆。

能做到上述各點,既關心教育,又能心繫大局,則香港始終還有希望。願香港人共勉之! (原載於 2021-1-7 信報〈教研陣地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