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2月8日星期三

存在與反叛

筆者教「人生哲學」一類的課程時,總喜歡向同學提出一個假設性的問題。那就是:假若時空旅程不再是幻想,來自「未來」的自己為了你的「將來」,向你提出了幾個「忠告」和「行動建議」,究竟你會否全盤照做呢?抑或會怎樣。

通常同學的答案都是眾說紛紜的,有些說會,也有些說不會,很視乎個人的性格及所謂的「忠告」和「行動建議」的類型。但於筆者而言,最奇妙的,卻永遠是,總有為數不少的同學會「反叛」。縱使知道「未來」的自己不會對自己撒謊,按他的指引行事,會百利而無一害,卻依然會「不聽話」。情況大抵等如,縱使我們知道很多前人的經驗可貴,可作參考,但於人生路上行走時,我們卻始終希望憑自己的實力去摸索一下,經歷一下「未知的危險」。並渴望從過程中,能尋找到一片「前人未曾踏足過的土地」。借用「存在主義」1的用詞模式,筆者姑且稱這種現象為「存在式反叛」。而用笛卡兒「我思故我在」的哲學命題形式去表達,就是「我反叛,所以我存在。」 2

說坦白,環顧每一代年青人,尤其是(自覺)既擁有聰明才智,身心狀況又處於高峰期的那批,其實又有幾多個是無條件地甘於循規蹈矩、安份守己及按步就班的呢?要知舊的方法,永遠祇能開出舊有和既定的結果,而前人所曾踏足的土地,亦難以再會有甚麼驚喜。於是乎,每一代人從心理上說,其實都要殺死自己的父親一次,直到建立起自己所屬一代的新天地為止,永恆不息。精神分析學把這個稱為文化上的「殺父」過程,暗示無論是個人也好,或是整個世代也好,「破舊立新」都是理所當然,甚至是「責無旁貸」的。

也由於此,當每次發現或聽到時下年青人的「反叛」,刻意的「反傳統」,或有甚麼古靈精怪的的表現或行為時,筆者都不會奇怪,也不會覺得有甚麼「大不了」,祇會把之看成是每個人成長的必然過程。而套用成長心理學的角度去再說多一次,就是:年青人的「反叛」,是他們真正「獨立」前的心理實驗,旨在培養他們能憑自己的「意志與想像」行事,並藉此獲得個體「獨立的身份和角色」。換個角度去想,筆者反覺得,倘若有一天,世界各地的年青人都祇剩下「順民」,「人類的未來」才真正沒有希望!

所以,「反叛」隱含著對既有生命狀態的「不甘心」與「挑戰」,也是真正「自由」的實踐。它除了展現了生命中「不受制約」的精神,也展現了人類不惜犯錯,並勇於燃燒與探索的永恆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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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沙特(Jean Paul Sartre)於其名著《存在與虛無》(Being and Nothingness)中,曾以侍者(Waiter)的行為作比喻,去論述人作為「自由主體」的存在狀況,並提出「壞信念」(bad faith)的觀念。
2:「我反叛,所以我存在」(I rebel, therefore I exist.),原句來自卡謬(Albert Camus)。卡謬於其名篇〈薛西佛斯的神話〉(The Myth of Sisyphus)內,提出了存在的荒謬性,並主張「以(繼續)生存及反叛,來對抗命運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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